轮回·三生三世卷·玄女篇·章十一·红颜破
章十一·红颜破
自那次与迷谷不欢而散之后,我便不再与他独处。纵使遇着了或是白浅在旁,也不与他搭话,这梁子算是结下来了,谁让我是只小心眼的狐狸,而他是棵没心肝的树。
当然,这事也算是小事,怄怄气也就过去了。最叫我拎心的是未书,她前儿日子回来,便有些不对劲,好几次同她说谈,她自顾入了神思,半晌未答话。我问她究竟何事,她却只是摸着我的额眉,轻叹着:“安平,你还小,不懂。姐姐只希望你一世安平。”
我不小,我都懂。但,我终究未吐露一个字。
七百年前,我代未书回先瑜省亲,本着良心未泯,在拜别圣帝圣母后便回了自个的野狐狸洞,去探望探望我的养母翁芸亭。
瞧见她时,她正巧立于洞口处,似笑非笑地望着我,水红色拖地长裙沾染了些许水漾,仿若等我多时。
还未及我作揖拜谒,她便先发制狐,道:“你倒也晓得回来,青丘那块蜜糖子没把你浸渍没了。”
我知她意,低着头,并未答话。
“我听说你时常跟在白浅那丫头身边?”她轻轻笑着,“呆的久了,早已忘了主与从吧?”
“这白浅帝姬的魅力的确十足,方到两万岁,八荒之人怕是要踏破了青丘的洞府寻着求亲呀!”
话及风动,裙摆的浮声将我的脑子搅得愈发混乱。
白浅两万余岁,我亦两万余岁。她是蜜罐子里泡出来的,天真浪漫自不可说;我是野堆子里长出来的,思忧患失必不可少。狐帝独女与半路义女,众星拱月与无人问津,名动八荒与不见经传……
“你还惦记着黄莺之事。”
我心中一惊,一时间倒并不知如何回话。黄莺之事我从未同他人说起,只有尚未化形的黄鹂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。黄鹂必然不会同翁芸亭这兽族谈及此事,那她又是如何得知的?
“想想,若是你以后也遇着了一位欢喜的,可他心悦的却是风华绝代的白浅,又当如何?”
诚然,我现下并不知该当如何,却只晓得不希望自己碰上此事,可若真是……
我死死攥着手,害怕泄露内心的不安,“玄女不知,倒是不知道阿娘会怎么做?”
“我会如何?”她走下石阶,温柔地牵起我的手,轻轻地抚摸着,莞尔一笑:“自然是早些嫁了,免得糟心。”
她依旧淡淡地笑着,我却感受到她眼中的锋芒,“我已为你应下一门亲事,嶓冢山有熊氏的二公子。”
我心中一凛,忙福一礼道:“阿娘莫取笑玄女了,玄女才两万岁,还不到出嫁的年纪。”
“却是你两万岁,便要思量你的婚嫁之事。”翁芸亭气定神闲道:“你这身家与容貌,本就要早些划算。若再到以后去琢磨,怕是没人愿意要你。你能嫁与有熊氏,我也宽慰的很呢。”
翁芸亭的语气云淡风轻,但每一个字都狠狠地敲在了我的心上,戳中我最薄弱的要害,叫我不能动弹。
可我玄女就该被嫁与一头素未谋面的大黑熊?
身家,现如今的我也是先瑜安平公主;容貌……是的,定是容貌输给了白浅,定是……
若我拥有同白浅一样的容颜……
这个念头,顿时让我有了无限的畅快,仿佛一道光芒直直地摄入了我的灵魂,照亮了我,点燃了我。
而今未书这般踌躇不定的模样又让我重生起这个念头。我知她已获悉翁芸亭欲让我嫁给有熊氏,圣帝圣母虽多有不愿,但以先瑜如今之势,若是熊族与狐族联姻也不失为一个良机。
可我终究不愿将命途随意交于他人手中,于是我开始为自己谋划,我开始笑盈盈地对待他人,不再由着自己的性子使气。
我讨好着白浅,有意无意透露着对她容姿的爱慕。
“浅浅,我好羡慕你,生的这一副好容貌。”
“我若能有你这张脸,哪怕只活上几百年,我也甘心。”
“我是真的喜欢你,我喜欢你的眉眼,喜欢你的容貌。可是,我父母却把我生的如此丑陋。”
在白浅眼中,这倾国容姿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皮囊,我看到的却是其代表着的一切——我要让众人也被我容颜所惊艳,从此,我不再用看别人的眼色;从此,再没有人能随意操纵我的命运;从此,我也可以为振兴玄狐族争得一点荣光!
一念生,妄念生,八千年云云兜转,我终是耗尽了心思得偿所愿。
二万八千岁生辰时,白浅在折颜跟前为我说了两句好话,得了他易容换颜的法术,倒底和白浅像了七八分。
可我还是忘不了折颜施法时的嗤笑模样,“你不是要换脸,而是要换了你那副眼睛。似是多情,却无情。”
多情?无情?
我身着天水碧软罗长裙,坐在梳妆台前,为自己细细地梳好了头发,又簪上了一支榴红缠金线的步摇,耳着碎玉金耳环,坠着点点烛光粉,在灯火中闪着亮光,响起阵阵步摇的清脆声。
“这是哪里来的一个女司音啊?”
我的脑海里忽的闪出这句话,它狠狠地撕裂我精心布置的表象,叫我难受,叫我心疼。
我喜这容颜为我带来的姻缘,也恼这容颜带走我的希冀。
我与他便是因为这张脸……
那他又是谁?
“啊!”我听到身后的惊叫声,随之而来的是急促的呼喊与脚步声。
“玄女!你作甚!”是未书的哭泣声,“好端端的划破自己的脸做什么?不是你辛苦求来的吗?”
这时,我方晃过神来,镜中的人没有碧罗长裙,没有碎金耳环与步摇,只是一身白衣木木地坐着,沾染着已被划破的脸上的血,手里紧紧握着一支木簪,钝而锋利。
旧梦既醒,长歌入梦。
我是玄女,是那只前日刚从十里桃林换得白浅容颜的野狐狸。
ps:玄女要嫁黑熊了,白浅要上昆仑了,剧情是真的开始了,但是很抱歉可能得长时间暂停更新,主要原因一是工作二是考研,预计明年四月开始正常更。当然如中间也有可能断断续续的吧。谢谢支持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