轮回·三生三世卷·素女篇·章六•步步生莲
章六•步步生莲
连宋贯来不是守时的主,但今日是去见心上人,定然要倍加珍惜与佳人共欢颜的时光,却独独苦了我这个做幌子的。
天方微亮,连昴日星君也不过司职片刻,连宋便截下追完星辰打道回府的我,拐个弯马不停蹄地朝瑶池奔去。
“三哥!”我使劲拉着连宋一方长袖,试图让他步伐趋缓,呵欠道:“小妹困着呢!”
“呵,”他转首冷哼一声,扬起玉竹折扇便赏了我一记敲打,不见半分怜香惜玉:“平日里便叫你起居有时,好好的女娃娃偏要去学黑白颠倒,怪谁咯?”
我自认理亏,遂气息奄奄苦着脸道:“三哥,那你好歹让小妹回殿梳洗一番,若这般模样去见三嫂,成何体统…”
连宋身形一滞,垂头扯着嘴角向我笑道:“小妹这嘴可真甜,听得三哥我呀…”他手中捻诀敏捷,直接搅散了我悄悄抟成的云块:“险些让你跑了!”
“我认输,我认输!”我耸肩抖去连宋方才设下的禁制,顺从地小步走至他身侧。
他丢了一字“乖”,即卷起我踏着流云向九重天西边处飘去。
这九重天的瑶池于我而言并不陌生,上辈子为天君天妃亦或是夜华侧妃,但凡遇上不高兴的便要仗势去瑶池兜转几圈,乘隙狠狠糟蹋一番,待望见满池莲花稀疏败落,心底方堪堪好受些。若转身再遇上统管瑶池芙蕖的成玉元君,同她耍上几个时辰的嘴皮子,大可将阴霾心情扫得一干二净。
“小妹,如何?”连宋轻轻摇晃着折扇,风姿翩翩道:“这可比你大半夜眼巴巴瞅见的小星星美吧!”
我自是听出他言辞间的得意,点首阿谀道:“尝闻仙霞美景尽在瑶池,今日亲眼一见果然名不虚立,倒是谢谢三哥了。”
这话不假,我确实是初次饱览绚烂朝霞下瑶池胜景。
前生我入天宫时年纪尚浅,多数时间是呆在元清宫里向乐胥学习天宫的礼仪规矩。年岁稍长,越是拎清往后日子皆需仰人鼻息的道理,便更不敢行差踏错,故而刻板守着“寅时起、卯时安、亥时寝”,辗转往返于凌霄殿、元清宫、畅和殿,夜华出现后即多了个洗梧宫。如此日往月来,鲜少可直情径行,纵令一时在瑶池露个脸,也不外乎因腹诽心谤罢了。
而今这般惬意观赏实属难得。
仰俯环顾,朝霞殷红,似朱纱淌水,神池浩渺,如天镜浮空。再举目四望,池池平分红莲白,婉婉倒映碧波静,天光启明,馨香漫远,仙鹤联翩,白鹭相逐,尽显和煦温柔。
“哟,稀奇…稀奇…少有见小妹夸赞我的。”连宋左手把玩着扇骨,揶揄道:“当真是一宿未睡,脑瓜子都不灵光了。”
我抿着唇角步履轻盈走至池畔,凭栏远眺道:“只盼三哥一会儿还能如此摇唇鼓舌。”
连宋觉着我说话意在言外,便顺着我的视线一望,局促不安地咳了几声,复又别过脸去,耳角转瞬染了霞光,半晌才搪塞了句:“还望小妹高抬贵手。”
我懒得搭理,一壁盘算着能从元极宫捞到哪几件宝贝,一壁目不转睛地欣赏水中伊人。
云霏拂散,镜池荡漾,芙蕖润风,菱叶萦波。只见长依身着烟粉窄袖轻罗,纤腰束素,棹桨轻移柏舟,至莲泽深处,水溅萍开,花乱红颜。待舟临畔,她小步一跃,缠着粼粼珠水,蕴着幽幽莲香,惊得一旁本是愣愣出神的连宋后退了几步。
“三殿下安,昭仁公主安。”长依福身温婉道。
连宋“哗”地一声铺开折扇,虚虚扇了几下,以遮掩方才的窘态。
我张手扶起她,问道:“红莲仙子识得我?”
“不是识得,是辨得。”长依轻轻抬头,一双剪水瞳澄清柔和,“天宫都传三殿下最疼昭仁公主,珍馐美馔,奇观异景,但凡三殿下得空,便会带着公主一一品赏。如今看来,传言并非虚造,三殿下待公主果真很好。”
我闻言一喜,转眸示意:瞧瞧三哥,我可是替你树了个“天宫好兄长”的牌子。
连宋挑眉嫌弃:呵呵,谢谢小妹,我心疼我那些宝贝还来不及呢!
“众仙皆道三哥生性风流,是四海八荒中推得上号的花花公子……”我略过连宋叫我仔细言谈的刀子眼,勾唇笑道:“可我琢磨着应该是那些求而不得的仙娥们胡言乱诹的。”
“这该从何说起?”长依似是对此有了兴趣,追问道。
“仙子想想,我三哥长得俊逸文雅,又是天族殿下,样貌地位都摆在那,难免会引得仙娥注目。加之三哥平日里说话‘客客气气’,更会让那些芳心暗许的女娇娥思绪万千,进而梦中说梦了。”
“哈哈…”长依被我这一番言辞逗得眉欢眼笑,“公主分明不过两万岁,怎么说起情事却是头头是道。”
我面上无异,心底却道这话怎么觉得在哪听过,再细细深想方反应过来连宋前日也说过类似的话,他俩还真是般配。
“仙子有所不知,”我伸手抚摸被雕栏玉砌所囚的一株红莲,胡诌道:“三哥怜我一人在畅和殿无聊,时常去凡间顺些话本子回来。我读着读着便晓得一些意思……”
“公主,那话本子讲的事怎能当真?”长依皱眉面露不喜,又转首与连宋说:“三殿下往后可别再给公主看这些了。”
“明白,明白。”连宋握着折扇划了划鼻翼,趁长依没注意时凶了我一眼,咧嘴道:“小妹来瑶池不是要看寒月芙蕖吗?咱这话也说了许久,该入今儿正题了吧?”
“年纪小,不记事~”我顺着连宋砌好的台阶下了一层,拉着长依的玉手撒娇道:“仙子快带我去看看那翼族圣物吧!”
倒底是翼族珍贵之物,寒月芙蕖植养在瑶池正中央,不同于成片的红芙与白芙,它独独唯有一株,五百年方得一回盛开。可惜我这回来的不是时候,这芙蕖尚未结骨朵。
“这寒月芙蕖既是翼族之物,本与天宫气息不适。纵使瑶池之水是昆仑圣水炼化,但终究仙气过重,移植万年也不见其花开。”长依怜惜叹了会,复又起劲说道:“好在悉心照料,便有幸见过其两次盛放。”
我忻悦道:“那仙子就同我讲讲,虽不能饱眼福,饱饱耳福亦是不错的。”
“芙蕖始开,如美人泣泪,堆脂砌玉。半开时,瓣似蝉翼,蕊如琼浆…”长依一笔一划地描摹着:“盛开时,幽香四溢,银末遍撒,若寒月渡梦…”
“如境似幻,且虚且真。”连宋接着说道。
长依轻轻瞥过连宋,忽而怅然:“听闻翼族翼后殁于若水之战,现任翼君悲恸欲绝,强用法力迫使寒月芙蕖悉数绽放,又命人一一采撷叠放于翼后沉眠的晶棺内,以期渡梦与翼后重逢……”
现任翼君是离镜,那翼后…该是玄女,可怎会死于若水?
都道祸害遗千年,她该活够七万年才是,再与我一同因白浅剜去双眼,最后一个百世轮回,一个命丧黄泉。
本该如此。
我愈发不得其解,不禁觉着头疼,想来是许久未合眼的缘故,忙移了话题:“对了,仙子,我昨日得了条银鲤,想着要好生喂养。可惜殿内池中清明,不知可否向仙子讨要几株红莲,也省得叫那银鲤觉得孤单。”
“公主开口,小仙自是答应的。”说罢,长依扬手一挥,掌心处便多了三株绯色芙蕖,“这三株较易养活,公主先试养一段时日,若芙蕖无碍,小仙再续上几株。”
“那便谢过仙子了!”我可没有当灯芯儿的习惯,得了宝贝便乖巧道:“仙子,我是只夜猫儿,素来睡得晚。三哥寅时一过便拖着我来瑶池,本思及是三哥好心想叫我亲睹圣物,可留神一想怕是来见仙子的吧!”
话毕,足下少顷飘出一朵祥云,乘着我满载而归。
其实,我早已是力倦神疲,方踏入寝殿,连外衫都怠于褪去,只将那三株芙蕖扔给辛奴便倒床睡了。
许是睡得天昏地暗,惹了要事,耳侧倏然浮现辛奴轻声细语的叫唤:“少主…醒醒…少主…”
“何事?”我勉强挣开双目,稍稍适应殿内微弱烛火,沙哑道。
辛奴忙递了一盏茶水,服侍我喝下,方继续道:“元清宫递来消息,说乐胥娘娘腹痛不止,怕是要临产了。”
我一惊即刻清醒过来,这日子果真过得舒畅,昨日晓得乐胥有孕的消息,竟不知延思考量,脑瓜子确实不如以前与白浅争斗时灵光。
乐胥此胎是墨渊胞弟转世,金莲早已孕育多时,眼下不过是借腹生子。前世里我守着夜华出生,今世虽时过境迁,仍亦不想错过。
辛奴见我起身,担心道:“少主可休息好了?”
“乐胥娘娘是头胎,天君本就十分宝贝,”我拍着她的手安抚道:“况且此胎非凡,畅和殿更应该多加珍重才是。”
“奴婢明白。”辛奴边伺候我换衣洗漱,边叮嘱道:“奴婢等会便备些吃食。这几日少主事情多,思虑重,吃的也少了些,可别把身体累坏了。”
“放心,我省得。”
这身子不单单是我自己的,更是我素锦族合族上下的。
ps:人物属于原著,ooc属于我。断片严重,这章本来是过度章,却修修改改,删删补补弄了三晚(¬_¬)有点小难过……下章终于可以迎接侄子夜华走剧情了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