轮回·三生三世卷·玄女篇·章十八·如明镜
章十八·如明镜
紞如三鼓,铿然一叶,黯黯梦云惊断[1]。
我站在殿外许久,努力让自己平静如初。
司音即是白浅的事儿,的确让我惊诧,但更多的是失望,是悲哀。我不清楚意外获知此事究竟是福是祸,倒是现下再无法将司音当作这昆仑虚上普通的道长仙人,而我也决定将此事压藏于心底,继续作个逃婚至此、举目无亲的可怜狐狸。
叠风到底是位心细的男子,他察觉我这几日病恹恹的,没了往日的洒脱与欢愉,反而增了几分拘谨与焦躁,当下认定我是被背井离乡给闹的。毕竟,我虽有朝阳日日相伴,却总归没个能体己谈心的,也无外乎我会变得郁郁寡欢了。
墨渊早下令不得任何人出入昆仑,叠风却破例独独带着我下山,陪着我在凡间消遣了半日。当然,他担心司音不得消停,便令二师弟长衫作监工,要司音补抄完三万遍冲虚真经后,再将藏经楼仔细打扫整理一番。
这藏经楼位于昆仑玉虚峰上玉虚宫处,乃昆仑之重地,藏天地之至珍至宝至秘。传之,其楼前有明堂,后有玉亭,上有华盖,下有降宫,白玉巍峨,金楼穹窿,左右罡魁,日月垂光[2]。又传之,与那东皇钟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诛仙剑阵[3]便藏于此楼。
司音若真要打理这藏经楼,怕是半个月也弄不完。叠风这招当真有些损,不过我可不方便插手他们师兄弟的事情,不是么?
说起叠风,我对他是又喜又恼。喜的是他对我照顾有加、关怀备至,恼的是他以道自守、过于拘礼,活脱脱一位道学先生。
他领我去凡间解闷,本让我滋生一些遐想,想着这国士佳人走在一起,也该算是人间街头一道靓丽的风景吧?可惜呀,我们这位大师兄总是先我五十步,无论我走得快还是我走得慢,他总保持着这五十步的距离,不多也不少。当真是个榆木脑袋。
好在我有大肉包可以慰藉自己,足足采买了三个月的量,把令羽借我的临时储物袋都装满了,还在叠风身上挂了几兜。瞧着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,实在解气。
半日闲时一晃而过,叠风将我送回住处后便马不蹄停回大殿主持事宜了。也不知他陪我疯玩了半日,这昆仑有没有出现新鲜事,当然有那位内敛贤惠的长衫师兄在,怕是也闹不起什么浪花来。
许是在凡间吃多了、吃杂了,肚子实在难受,便想着夜里出来走走,消消食。
深夜,皎洁的月光磨平了昆仑虚白日的巍峨,生出几分朦胧与空幻,编织一段绮丽之梦。
只是美梦还未来得及好好享受,却被眼前这位黑不溜秋的上神给弄崩了。
天知道我只是出来溜个圈,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位尊神。他不是还要闭关修炼数日吗?怎么这么快就出来蹦跶了?
思索间,目光略过池中金莲微微一顿,哎,又是这座莲池,往后还是好好修炼腾云之术,见着莲池便绕远了走。
这回既是见着墨渊,也无他法,只能稳住心性,硬着头皮向他行礼。
墨渊仍如往常一贯眉眼清冷,宝相庄严,只字不言。
我也无语,毕竟我同这位上神委实不熟,礼止后便趋步回走。
只是还未走几步,便听见他低沉的声音,道:“玄女,你既是天族之人,应以天下苍生为重,望你日后谨慎决断。”
我忽觉得脊背上一股凉意直往上蹿,全身竟冷得僵硬起来。到最后这股莫名的寒气化成了满腔的委屈,堵在鼻尖,盈满眼眶,却始终发泄不出去。
这墨渊莫不是被天劫给劈傻了?我是只小小的野狐狸,不是她白浅。即便算是天族,也万万轮不到我这去谈这天下苍生,可是好笑。
我是这么想的,可是身子却愈发抖动地厉害,指甲不由地狠狠抵住皮肉,强迫着自己转身应允道:“玄女晓得了。”
言毕,我再也顾不上什么礼节,直接落荒而逃。
可墨渊的目光却让我一直如芒在背,弄得我整宿盯着天上的星辰一颗颗落下,未能入睡。
到了第二日自然是起晚了,当然也错过了一场好戏。
晌午时分,子阑这个嘴碎子便跑到我跟前,绘声绘色地说起早上昆仑大殿发生的事儿,一扫我昨夜的阴郁。
今日是子阑镇守昆仑边境,赶巧遇到了有人擅闯昆仑虚。子阑询问下得知这个翼族是来寻司音的,又说司音唤他大哥,便思量这人断不敢在昆仑境内乱来,便将他领上了山与司音相聚。
不曾想叠风察觉昆仑虚上有翼族气息,一看竟是翼族二皇子。当下便气恼起来,一是恼令羽被翼君擎苍折磨得不成人形,二是恼司音被这翼族皇子骚扰。
不过这翼族皇子甚是有趣,说叠风是司音的师兄,便不会动手。可惜这动手不动手,对于怒火中烧的叠风而言根本无用,直接拔剑同他打了起来。
后来还是令羽阻拦,解释他与司音在大紫明宫还多亏了这位翼族二皇子照顾,不然他们也无法逃出来。谈话间司音将翼族皇子放走了,叠风更是气愤,索性不再搭理令羽和司音,派子阑追了出去。
“我虽没追到人,倒是摸清了他躲藏的山洞。”子阑终是讲完了故事,喝了口水道:“那山洞妖气逼人,是灵宝天尊向墨渊借来关押魔性未除的赤火凤凰。那翼族皇子要是命好便躲开了,命不好便是他的一个劫数。”
我瞧着子阑一脸得意模样,还是没忍住调侃道:“最后几句怕不是你说的吧?”
他一听直瞪着我,无奈道:“好吧,是大师兄说的。你真是一天不拆我台就闷得慌,是不是啊?”
我没搭理他,自顾收拾着碗筷,冷不丁地问了句:“那翼族二皇子叫什么?”
他倒是一愣,摸了半天脑袋道:“哎哟,光去看那打斗了,谁还注意那皇子的名字。”
我就晓得这家伙不知道,不过为何我还要多此一举地问他呢,真是奇怪。
这刚和子阑扯了几句闲话,我便被神色匆匆的司音给拉走了。
“司音上仙…”我轻唤着,一副羞答答的模样:“怎么今日如此好雅兴约我出来?”
“哦…”他走在我前头,漫不经心道:“今日刚好有空闲,便带你四处逛逛。”
我瞧着司音郁郁寡欢的神情,便起了捉弄的心思:“听说今日大师兄和人打了一场?”
司音叹了口气,点点头。
“听说那个人是个皇子?”我继续道。
他仍是轻点头,只是眉头愈发紧皱。
我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:“自你从翼界回来,就日日参详仙术道法,可能是因为翼界真的要造反了。”
司音一听,突然认真地望着我:“为何忽然问这个?”
“哦…”我越过他朝前走了几步,道:“我以前在浅浅洞府住的时候,偶尔也会听她说上几句。说这代翼族早有反心,终究是要大打一场的。”
“的确如此。”他稍稍宽了心,道:“不过他们翻不了天,有我师父的阵法在,足够让他们灭族。”
阵法?
我心中纳闷,司音说的阵法绝非藏经阁的诛仙剑阵。青鴍说诛仙剑阵只有它的创造者西华玉山太妙金母元君方可驾驭,只是这位金母元君早已身归混沌,故而天地之间已无人可重启此阵。那么司音口中所讲应该是镇守昆仑净土安宁的昆仑阵法图了。
正当我思索时,忽的被司音一把拉至身后,他吼道:“什么人?”
“仙使!”只见一个头戴羽翼顶冠的红毛娃娃鞠躬福礼道。
司音狠言厉色道:“你这小妖怪哪儿来的,不知这里是昆仑虚吗?”
“仙使,快随我去救我家二皇子。”红毛娃娃慌张地说。
司音一听,紧张道:“你说的可是离镜?”还未等红毛娃娃点头,他一声“走,我随你去”,便扯着小家伙消失在我眼前。
翼族二皇子,离镜。
悲欢离合,心如明镜。却道谁知明镜里,形影自相怜[4]。
真是个不好听的名字。
[1] “紞如三鼓,铿然一叶,黯黯梦云惊断。”引自宋代苏轼《永遇乐·彭城夜宿燕子楼》。
[2] “前有明堂,后有玉亭,上有华盖,下有降宫;巍巍华盖,金楼穹窿。左罡右魁,激波扬空。紫芝被崖,朱草朦胧。白玉巍峨,日月垂光。”引自道教经籍《道藏》。
[3]诛仙剑阵,由诛仙四剑和诛仙剑图布成,非四圣不可破。传之,该阵法由与鸿钧同实力的罗睺发明,后由通天教主所布成,可以一敌四,威力无比。此处,私设为:诛仙剑阵由西华玉山太妙金母元君所创,金母混沌归隐后,此阵法化为昆仑虚之密藏;诛仙台之戾气、不周山之罡风皆源自此阵法。
[4]“谁知明镜里,形影自相怜。”引自唐代张九龄《照镜见白发联句》。
ps:人物属于原著,ooc属于我。离镜出来啦!嗷嗷嗷,要开虐了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