轮回·三生三世卷·玄女篇·番外三•翼族
番外三•翼族(三)
胭脂出生时,正值翼界族内交战,权力更迭。
那时擎苍还未及尊位,不过是纷乱割据势力中的稍强者。她的娘亲为避开敌军暗杀,又不忍让她流离转徒于兵荒马乱,索性将她秘密抱回母族交由鲛人抚养,对外只说孩子在行军路上殁了。尽管日后她的娘亲对不能将她抚养在身边一事万分悔恨,她却不以为然,那段时光是她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。
千年即逝,翼界终是结束了各方混战的局面,迎来了新的统一。而她也从懵懂无知的婴孩长成了伶俐懂事的女娃,回到了娘亲的怀抱。
胭脂一直记着初见娘亲时的场景。她的娘亲是鲛人族口口相传的美人,本是大好年华风姿绰约之貌,可见了面才知,道听途说的故事原来也有几分可信。她的娘亲头发灰白,双目枯槁,即便身着华服,玉白珠翠,却依旧掩饰不了她对生活的惶然与不安。
大抵是因为从小寄养在他人名下,胭脂倒是养成了察言观色、推己及人的本事。她向来对族中流传的故事上心,加之素日里留心观察,多少也悟出了门道,晓得几件秘辛。
胭脂的娘亲本不是鲛人族中最出色的美人,在她才貌之上还有一位,那人名唤意犀。传言,意犀秀靥娇可,玉颜春红,回眸顾盼间便可灵犀会意。这样的奇女子自然有无数风流人士纷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,其中少不了胭脂的父君——擎苍。
那时候,擎苍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,家族人丁寥少并不兴旺。他早年便自由闯荡,颠沛流离于翼界大小河川之间,绘刻心中那副江山社稷图。
都说初出牛犊不怕虎,擎苍年少轻狂,自恃其才,免不了遭人打击报复,便一路如丧家之犬仓皇逃离至西荒氐人国[1],恰巧被途径路过的意犀解救。至此,少年情意倾付,心头落下朱砂。
可惜天不遂人愿,意犀被当时翼界霸主强行虏获。那霸主本就蛮横,娇花才摘取不到两年,便零落凋陨,不复存在。而擎苍纵然有满腔怨恨、一身武力却敌不过万千兵马,更敌不过世事难料。
权力与力量,便化作了擎苍疗伤的良药,而她娘亲的出现,可以说是恰逢其时,却也恰不逢时。
擎苍与胭脂娘亲的婚姻并不美满,是权力的交织,也是利益的果实。她的娘亲说自己是幸也是不幸,幸是所嫁之人即是她倾慕之人,不幸的是倾慕之人终究不爱她。
父君年少时那段昳丽恋情最后还是被她的娘亲知晓,而晓得的方式却是那般印象深刻,令人难堪。
那日是她娘亲的生辰,她的父君并未如往常一般陪伴,只是嘱咐了几句便匆匆离了大紫明宫,驾着金猊兽驭往西海处。
回来时却带回了一名女子,那女子便是二哥离镜的生母。二哥离镜长得很像他的生母,这是她娘亲神志浑噩时告诉她的。自打二娘入了大紫明宫,娘亲的身子便愈发弱了,可她总是强打精神给自己絮叨说这天地凡尘之事,是以胭脂懂的人情世故总要比她那两位哥哥要多些。
胭脂的娘亲初闻擎苍新纳妃嫔时确实动了怒,听温老讲那会子他不知道开了多少清心宁神的汤药,每回入宫时总听见殿里头噼里啪啦珍宝摔碎的声音。
“不过…”温景纳闷地迟疑了会,“也不知何故,先翼后亲眼见着了那位,却又安生下来,连安神香也不用了。”
温景自然不知,毕竟他只见过二娘,未曾见过父君心尖上的意犀。但胭脂却见过,在父君唯二旧物中见过——一副悉心珍藏的画卷。
仔细瞧看,二娘确实像极了意犀,特别是眉眼稍挑,嘴角微扬时最像。想来这也是为何父君总是一再纵然二哥沉湎于烟花酒水,肆意妄为而不顾了。
娘亲的安分守己不过是在沉默之中渐渐消殆真心,而胭脂的降生便是这真心最后的弥留,再往后走,是一发不可收拾的荒凉结局。
娘亲离去时,并不在大紫明宫。她预知自己时日不多,便叫大哥早早将她送回了氐人国。大哥说,他陪着娘亲去了趟西海,望着她在西海的礁石上将怀中一颗明珠掷入海中,回到氐人国后,娘亲便没了。
大哥那时只顾关心娘亲情绪,并未细察那明珠究竟为何物,倒是这些年温景替二哥探病,与胭脂闲聊时才道出其中含义。
“老朽记着先翼后七万岁生辰时,先翼君赠与翼后一颗明珠。那明珠是父神目中光华凝结而成,天地间唯有两颗。一颗在天界凌霄宝殿正方玉龙口中,另一颗便留在了翼族。”温景说话时贯来喜欢停顿一会吃口茶,方继续道:“想来先翼君是爱极了翼后的。”
本来胭脂对此不置可否,可当她打开另一件父君旧物时,她迟疑了。那件旧物是一方以胭脂木雕刻而成的饰盒,颜色光亮,纹络文明,看得出主人将它保存得很好。待打开木盖时,盒中赫然放置着皎洁圆明白珠,清光灵转,璨烂耀目,此刻它本该沉寂于茫洋西海中。
后来细想,父君在娘亲死后性子变得愈发乖张怪戾,野心愈发膨胀,也极易因微末细事动怒。为平定翼界局部动乱,父君竟答应舍去二娘性命,这其中或许有老臣们主张和贵的墨守成规,或许有大哥暗地里的推波助澜,更多的是父君心如紧弦忽而妄下的旨意,他以为娘亲不喜二娘。
正如日后父君遇到昆仑九弟子令羽时,不管天族颜面和翼族安危,也要纳他为男妃。只因父君腰间绕着温景替他做的魂铃,在遇上令羽时游离丝线铛铛作响——他身上或许残留娘亲的一丝魂魄。
胭脂第一次见玄女便对她有莫名的熟悉感,虽未能言及原因,只下意识地对她好,盼着她与二哥举案齐眉,琴瑟和鸣。
是以,二哥离镜同玄女大婚前夕,她特地寻了他嘱咐道:“二哥哥,我瞧那玄女对你情真意切,不似作假。你若对她好,她定会欢喜同你共度余生……凡人有句话‘花开堪折直须折,莫待无花空折枝’,我希望二哥哥不留悔恨之事。”
可惜,那会子二哥尚沉浸于与司音无疾而终的感情,未能将此言藏于心中,存于脑海。
最终逃不过因果循环,二嫂活成了另一个娘亲,二哥活成了又一个父君。
[1] 氐人国,《山海经•海内南经》:“氐人国在建木西,其为人人面而鱼身,无足。”《大荒西经》:“有互人之国。炎帝之孙名曰灵恝,灵恝生互人,是能上下于天。”郝懿行去:“互人国即《海内南经》氐人国,氐、互二字,盖以形近而讹,以俗氐正作互字也。”《山海经》中提及“人鱼”有以下几类:《北次三经》之鲵鱼,《南山经》之赤鱬鱼,《海内北经》之陵鱼,《北山经》之人鱼,《海内南经》之氐人等。鉴于剧中提及离怨与胭脂生母乃鲛人族,私认为鲛人地界当与翼界毗邻亦或是在其中,同属于西荒范围,便私设氐人国为鲛人族国境。
ps:人物属于原著,ooc属于我。下章离镜可以醒了✔